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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德三年,定州节度使李化均夫人产女消息随着与打败柔然的清水河大捷一同传至京中枢密院。
李氏扎根定州已经百十余年,李家先祖从刀笔小吏做起,历经数辈人努力,到了李化均这一代已经坐上了定州节度使的位置,也算的上当朝雄踞一方的名门望族了。李化均本人年过四旬,文武双全,心思缜密,且极富才华,十六岁时便以一篇论实事的《丘沙赋》名振本朝。时任本朝祭酒的李玉李先时观其文章后称赞是“大魏小文胆”,文中天下之势、合众之策娓娓道来,亲济民,提贤良之策,竟然颇有前朝不倒翁冯太宰之遗风。后来边关多战事,北方的吐蕃、柔然、大辽多有侵扰,边民受其侵扰,苦不堪言。定州当地民风彪悍,也是向不畏死。为了保卫家乡,州内少年均纷纷从军,李化均也是如此,十八岁弃文从武,开始随李家男儿一起保家卫国。数载拼杀下来,族内子弟十去七八,但也终以“李”字成营,并且逐渐成了一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劲旅。随后李字营又辗转跟随孝威皇帝平定渭州刺史姜汤叛乱。天兴二十年,在大破文远城生擒姜汤后,皇帝军前赐名“虎纹骑”,并授李化均领定州节度使,自此他也成了当朝以军功升迁节度使的第一人家。
枢密院正堂屋内斜坐在塌前的,是当朝太后胡承华的叔父司徒平章事胡煌,虽是至亲,但做到司徒平章事一职,靠的却是自己的真本事。他望了望桌上的金、红两份文书,略作思量后,便拿起了那本写着李氏产女的红色奏本,走向了后宫的慈明殿。
慈明殿是安城皇宫的后宫四大殿之一,是本朝太后与皇帝的休息所在。天兴元年明元帝迁民五十万,建都安城,依泰兴湖平地起了一座方圆百亩的宫殿。历经几任君王,到了孝威帝后,随着国力日益强盛,为了彰显国伟,便派精工坊数万人,历时十年,仿前朝五大殿设计,重新将宫城扩建为内外三重。首重外宫一分为二,最外是演武、祭祀之地,百官处理政务机构在第二重墙内。第三重墙内分为朝、寝两区。朝内设太极殿,乃是百官上朝,皇帝处理军政大事之地。寝区又一分为二,前一为式乾殿和显阳殿为后宫活动、宴请之用,后一组为慈明殿和嘉福殿才是皇帝休息之处。
慈明殿与其他宫殿不同,自孝威帝即位,就是夫妻二人寝宫,说叫殿,实际上是一个自成院落的宫院。殿内引泰兴湖水聚水成池,又从南方运奇石堆叠假山,仿昆仑山巅紫阳宫,在这中州之地称得上是鸟语花香,人间仙境了。
胡煌刚让小吏去打听,来说当朝太后胡承华正在那里监督着幼帝王拓拔元恪做功课,这才要立即去觐见。临到枢密院门口,院外忽然一阵秋风吹来,胡煌不禁身体一哆嗦,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对着立于门口值班的小太监说道:“去请王甫大人,就说边关捷报,请他速到枢密院商议主将李化均封赏之事”。话毕便返身大步走了出去。
通往慈明殿的路要穿过诸臣子每日议事的端阳宫,再走过长长的御道,一炷香功夫才走到目的地。路上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均是低首垂眉,排成一队默默前行,偌大的御道上,只有脚步声在通道回响。
胡煌在宫门外等着小太监通报的功夫,细细打量了一下这座才半月未来的宫苑,之前满院的参天大树今日竟然当然全无踪影,地面全部以青砖为底,仅留低矮花卉绿草装饰。他捋了捋胡须暗自寻思“终究是知道处处小心了,但可怜了先皇种了二十多年的遮阴侯啊”想到这里,也不禁微微摇了摇头,露出苦笑的表情。
“大人,太后宣您进去,皇上刚做完早课。”
疾步而出的小太监用只能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道,转身快走几步,顺带着掀开了旁边门帘。
“麻烦公公了。”
胡煌作揖言谢,略作客套,抬腿便走了进去。
“臣胡煌参见皇上、太后!”
胡煌一进来,但见屋内昏暗,眼前一片发黑,眼角处瞥见一排站立的宫内女官,为了避嫌只敢盯着地面不敢抬头。而后稍停一步定了定神,才朝着约莫着皇上在的位置跪了下去。
“我刚看了折子。”
端坐在龙书案一侧的太后问道。
“额......”
“你们都出去!”
胡煌略一迟疑,胡承华便立马明白了。
等众人走出,胡煌这才略微抬头向里看过去,想找一下他们母子二人的正确位置。
细看之下,只见小皇帝垂手站立在书案前,狼毫笔架在案上。桌上垂着一张十尺见长的银光纸,有一部分超出桌面,倾泻到了案外,余光看见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待扫过书案,与幼帝二人不经意间目光竟然有短暂接触,但又马上分开,胡煌看见幼帝眼睛红肿,应该刚哭过。
“那边生了……密报已经确定,是个女娃娃。”胡煌简单干脆的向着一袭素衫的太后说道。
“嗯!”这一声回答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紧接而来的又是短暂的沉默,胡煌跪在那里不敢说话,其实也是思忖了半天,才觉得这个话题自己不能主动提才对。
半盏茶的时间,太后终于发话:
“此处无外人,叔父年事已高,还是坐着说吧。”
胡煌起身言谢,便坐在了门口的春凳之上。
待到胡煌坐定,胡承华便又问道。
“李家旁支是什么反应?”
“方壶山有无消息?”
说完缓步走出了龙书案,长裙拖地,摩擦着地板发出沙沙的声音。
屁股还没坐稳的胡煌见状复又站了起来,双手起礼。
“回太后,略有异动,私下本州族人均有幸灾乐祸之徒,但成州和盐州李氏未有回应。眼线却讲近几日两家均有家奴出远门未归,想是已经去道贺了。至于方壶山,目前未得任何消息。”
“这成盐两州算是不知进退么?明面上与定州老死不相往来,可只是摆给天下人看的,私底下一直蝇营狗苟,狼狈为奸!还以为朝廷蒙在鼓里!”
“不其山也要盯紧了,不其山掌门张老道不识抬举,放着朝廷封赏不要,非得做那世外之人,然后私底下依旧和李化均交好,来往密切,明摆着在给朝廷做对!”
“臣明白,稍后便再安排手下去盯紧诸人。”
“哼,生了个女娃,生了个女娃......你李化均不能把天下所有的好给占了吧,列祖列宗还是保佑我拓跋家江山的。女娃......女娃......”
胡承华走到书案前摆设的铜仙鹤前,慢慢伸出手摸了摸说道。
胡煌微微低下了身子,算是当作了应和。
“叔父,你说他李化均会不会很失望啊?盼了十年,盼来了个女娃子。我等这天也等了十年了,哈哈哈!“
太后慢步走到他旁边,停住了脚步,将一直站着的老人按回了椅子上。
”本宫说过,没有外人,叔父与我不论君臣,只论长幼。“
“老臣谢皇上太后,此刻另有一事还需定夺:先帝曾言,李家有子,无论男女,皇家必行封赏。太后,此事如今须定夺一下了!”
“奥?怎么个封赏法子?叔父是否有了定论?“太后胡承华慢走几步,转身走回了龙书案旁,眼看着胡煌问到。此时头上的金钗仿佛在笑一样,颤巍巍的闪着金光。
“自古封赏均是依祖制加赐,但从未有过女眷封赏之事,依着老臣看来,以彰显皇家气度,多财帛、饮宴为佳,再加加他李化均虚衔,就是天大的恩泽了。“
这套说辞,来的路上胡煌不知道盘算推演过过多少次了才敢说出来的。他深知这侄女的秉性,虽然知道现在母子二人需要他,即便说错了也不会有任何责罚,但保不定哪天她一翻脸,就成了一条罪过,所以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慎之又慎,拉上了先皇,便是保命的护身符了。
太后略作思量,没有直接回答是否,却突然转头朝着还端坐在龙案前六岁的皇帝,笑着说道:
“皇上,你还记得定州的李大人么,生了一个可爱的闺女!“
“嗷?是那个白脸大眼的李大人么?”
幼帝瞪大了眼仿佛记得一样。
“嗯,是的,就是他。去年入宫觐见,还送了皇上一匹汗血宝马,把皇帝高兴的!”
胡承华说到一半,却转头对着旁边得老臣,音调突然转高说了起来。
“封赏,必须要大大的封赏!哀家需要让这全天下的人知道皇家对他李家的仁厚,让全天下得人知道他李化均生了个女儿!而且哀家还要给他一份大礼!”
胡煌听完,略做思量,突然就后背发凉,此时的老人不太敢往下想了,抬头看向正在笑眯眯看着他的帝后。
“此事由老臣去提拟……”
女人很满意,面前的老人应该也知道,这不是商议,只是她通知罢了。
“那就劳烦叔父了”
“可还有其他的事情?”
太后宠溺般的眼神看向小皇帝,然后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白嫩的右手,温柔的滑过那乌黑亮泽的头发,流露出满眼的母爱。
“那老臣告退了”
胡煌不再耽误片刻,进步起身,退出大殿,反身走向枢密院。
皇宫枢密院内,太仆卿王甫已在坐塌上等候许久了。
桌上放着一杯雾气袅袅的蜀地新安茶,茶汤清澈,几点嫩芽沉在碗底,微微散发出一股独有的香气。候在一旁的官员是新上任不久的秘书郎赵轩朗,看王甫多尝了几口茶水,便不等他追问就回道:“大人,这是蜀地独有的新安茶,相较于市面上的剑南茶,要来的更为珍惜。”
看对方略一迟疑,赵轩朗便继续说道:“此茶每年晚春,自蜀山之中的方云山巅所采,茶农自四更上山,等日出时阴阳相交时分,专挑当夜新发的嫩芽采摘所制成,取得是阴阳平和之意。另外,方云山又是传说中道家先圣尹关子升仙前修炼之所,遍山都是仙草兰芝。故此茶烹煮后,品其味淡雅悠长,自带有一股桂馥兰馨的“仙”气。”
王甫自天兴五年举孝廉入士,三十多年来,以“文、食”闻名于京城。“文”自然指的是文章,无论是孕育了天下大半文人的交州、尼山、嵩阳三大官学书院,还是三十九州数百家私学,均是将其奉为当朝文人楷模,更以当朝“文魁”来称赞这位太仆卿大人。
相较于文章一路,王甫却更感兴趣的是饱口腹之欲。这位大人向来一不贪财、二不好色,唯好一个“食”字,上至宫中美食珍馐,下到平民家的日常吃食,只要是美食向来不拒。而这以吃喝所做的诗文,比如那首“夜半酣酒江月下,美人纤手炙鱼头”至今仍为世间所传颂。
“哎呀?难怪老夫初尝此茶便觉得与往日不同。不曾想竟是仙山妙品!看来老夫今日有口福了!哈哈哈哈。”王甫听完赵轩朗介绍此茶竟是无上妙品,正是合了自己的喜好,天性洒脱的他,此刻不自觉开怀大笑了起来。
“这新安茶看来是对了太仆卿大人的口味了呀!哈哈哈”
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胡煌,刚走进枢密院大门,就看到了坐在客位上大笑的王甫。
“我已经吩咐下了,等会王大人走时给备上一份,这茶可来之不易啊,乃是尼山书院的院主朱元晖朱夫子安排弟子送进宫的,今年雨水欠佳,也就产了五斤新茶,皇太后体恤老臣年迈,就留了一份在枢密院。”
“那我可要谢过胡大人了,哈哈哈哈”
王甫捋了捋修长的胡须,拱手道谢。
“王大人,定州李化均于前日产女,太后已经降下懿旨,要封赏李家,不知大人有何想法?”
待的王甫讲完,胡煌神情一变,张口便说起了刚才的事情。
“想必太后已经有了结论,我们做臣子的,执行旨意便是,能有何想法?”
“不过……”只见王甫顿了顿,又略一侧身问道:“纯如兄,方才听小吏口中所说边关捷报?”
“奥,看我这脑子,轩朗去把奏报取来,此次是边关大捷,柔然阔开部铁骑五千人,于清水湾一处被我大魏一举击溃,十年痼疾一朝痊愈。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哈哈哈!”
王甫接过奏折,细细看完,娓娓说道:“清水湾大捷,对我朝来说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这李化均带兵有方,培养出来的龙虎骑确实战力不俗,我大魏北方安定百年有望啊。你纳如兄不是外人,此次请我过来,怕不是只说一下这两件事这么简单吧?”
胡煌微微一笑,“封赏之事,太后早已有定夺,我们做臣子的只不过把事情做漂亮就行了,兄弟我想的是封赏之后的事情。”
两个老狐狸相视一笑。胡煌说完,微微挥手,赵轩朗退身而出。
慢慢关上了大门。
翌日,圣旨出宫,飞马奔向定州节度使府,半个时辰后,胡煌率领一队人马也浩浩荡荡出城奔向定州。
定州节度使府内,全府上下正为夫人刚诞下的女婴忙碌着。
李化均此刻刚处理完军事,正在慢慢走向后院寝室。已年过四旬的他,自出生就生的虎背熊腰,白面豹头环眼,看着外貌粗犷威猛,但私下却又饱读诗书,心思极其缜密。近期军务颇多,诸事均需要他来定夺,今日已经忙到申时,才想起要看下新生的婴儿。
初添新丁,李化均内心是欢喜的。走到寝室门口轻轻推门而入,只见夫人吴氏此时抱着婴儿,静静斜躺在床上与床边的仆人低声说着什么,旁边服侍得婆子丫鬟见他进来,默默作揖道福。
吴氏本名吴月清,是山西望族吴家的长女,人长得温婉可亲又极其干练。六岁便由九源丈人引路入方壶山学道,一学十二载。十八岁下山游历,偶然结识同是游历的年轻李化均,两人同行,日久生情,后摒弃世间俗念,也没有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嫁入李家。随夫二十多年,她也是收起修道的心思,尽心辅佐夫君当起了智囊谋士。李化均多年征战,大半的功劳都和她脱不开关系。
李化均进门走路的声音很轻,是怕惊扰了熟睡的女儿。但初生的婴儿嗜睡,床边母亲的小声言语都没有任何反应,对推门而入的父亲更是听不到了。眼见女儿没有反应,李化均又看了看夫人,确认无事之后,才放心大胆的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吴氏看到小心翼翼的丈夫,掩口微笑,然后挥手摒退了一众仆人。
等到人都出去了,吴氏说道:
“今日有传书到我这,说宫内封赏今晚会到定州。”
“另外,北面飞书,近日有柔然的游韬卫混进南下商队,意图要袭击李府。”
游韬卫是柔然名郁久可汗亲自创立的内卫机构,与北魏签师齐名,都是两朝倚重的情报暗杀组织。
李化均点头知道,未作回应,双手撑床,俯身看着熟睡中的女儿,满眼的宠溺之情。
眼见他不谈正事,床上的吴氏便打趣说道:
“你看咱们的闺女,长得幸亏随我,眉清目秀的。你说那一位会不会见了也喜欢?”
“她?”
“她只喜欢做她的皇太后,享受统御天下,哪会在乎这些?我三人相识近三十年,你能不知她的脾气秉性?”
听完,吴氏又微微一笑。
“夫君这是拿老观念看人呢!”
李化均鼻孔里哼出了一个不屑一顾的音调。
这个语调,惹得吴氏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看来夫君对她成见颇深呀!”
此刻李化均看着熟睡中的孩子,满眼都是父爱。眼见着夫君忍不住要去亲女儿,吴氏怕他真的弄醒了孩子。于是伸手一拦:“你这大胡子别靠太近,小心别把孩子扎醒了!”李化均听完,赶紧往回收了收身子,然后搓了搓手,嘿嘿的笑了两声。
“为夫略微有点忍不住,忍不住,哈哈哈。”
眼见夫君坐定,她顿了顿又说道:
“既然朝廷封赏将至,咱们也好好安排一下,我听说此次随旨而来的是胡煌大人?”
“奥?胡煌竟然能亲自来?”
“是的,但我不知他到底为何而来。你我都知道,我夫妻得女一事,肯定是不足以让他亲自来一趟的!”
李化均看到陷入沉思的妻子,左手伸出慢慢握住了她的手,抬头看向她慢慢说道:
“我与胡煌自豫州相识,已经二十余年,他这人为人谨小慎微却又书生气十足。久居朝堂多这么多年,想来远不知这边疆波诡云谲,时时都是有危险的。我马上让军士传书,吩咐虎纹骑在定州边境迎接等候,尽心保护他的安全。至于他到底为何而来,想来我二人也不必劳神思索,等他到了我们自然便知所为何事!目前我担心的是府内娘子的安全,游韬卫肯定是奔着娘子产子身体虚弱间隙而来的。”
“府内的事情,夫君不必担心,我今晨已经吩咐了李管家,进出府邸的闲杂人等都要严加查验。另外我前日已经吩咐了显儿,让锦绣阁绣衣支的人调回部分回府,配合管家行事时刻提防游韬卫。”
“辛苦娘子了,有显儿和锦绣阁为夫就放心多了。”李化均回道。
锦绣阁是吴月清刚到李家就开始一手筹建的府卫。阁内成员数十人,多为在战乱中死去夫君不愿再嫁的独身女子。阁内四支:听翁专攻消息、绣衣负责武力、巫卫进行刺杀、校事承担决策,四支除校事常驻府内,其余三支分布化州各地,相互之间互不干涉。李显儿是她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二人名为丫鬟实为姐妹,锦绣阁日常运营调度便是由她统领负责。
“你我夫妻二人,说什么谢,夫君辛苦奔波在外,做妻子的也只是尽力为君分忧罢了。万不要说什么谢。”
床边的婴儿,此刻好像听到了声音,被吵醒了。但见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却没有立即哭闹,只是睁着大眼睛,安静的看着自己的父母,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瞪着,让人心生疼爱。夫妻二人也是忍不住相视一笑,心中满满的幸福感。
只是夫妻二人不知道的是,这婴儿自娘胎出生伊始,便已经能听懂人言。
定州城南一百里的四合镇是定、盐两州通向京城的要道,多年前各国还未起烽烟的时候,柔然、吐蕃经营皮货、贩卖牲畜的商人南下必经此处,各地商人旅客往来也常在此停留。因又离着定州城不远,驻军经常巡逻至此,盗匪多不敢侵犯,所以久而久之,便吸引商贩聚集,逐渐成了一座人气繁荣的大镇。
镇上的同顺店已经开了十余年,前面吃饭后面住店。因它位置较好,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生意一直兴旺。虽然临近三更,店内店主此刻依旧有人在忙碌。掌柜的张三顺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胖子,此时的他正在柜前手拿算盘不停地算账,两个堂倌正在卖力的擦着桌子,打扫屋内卫生。
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张三顺此时心情很好,粗算下来今日经营竟然赚了五两银子,心下高兴不禁哼起了小曲,想着等会回房,一定让媳妇切上半斤猪头肉下酒犒劳一下自己。就在他收拾完银钱,放入口袋准备吩咐堂倌休息的时候,院门大门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随后一个略微尖刺的男人声音传了进来:“小二,小二,开门!住店!”堂倌闻声而出去开门。过了片刻,一阵风呼的一声带着人走了进来,带着门都撞出了声响。张三顺抬头一看,来人有三个,均是普通身材,与行路商人打扮一般。领头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背手在后,脸上面无表情。其余二人一个方鼻阔口,一个细眉长眼,身体壮硕,一看就是练武之人。唯一就是穿着打扮比较奇怪,均是黑衣黑袍黑靴,肩上又各扛着一个长盒子,看上去怪怪的。
“你是掌柜的呀?”来人进门后一屁股坐在大堂的桌子上,白面男子看着张三顺,用有点居上临下的语调问道。
张三顺知道来人不好惹,也不敢怠慢,听到问话,赶紧从柜台后面走出,拱手抱拳陪笑说道:“这位客官,在下就是掌柜的。不知道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呀?”
“我一行三人,多日不停赶路,今日贪多了脚程,没想到快半夜才走到咱们这,想歇歇脚几日再走,不知道掌柜的还有没有房间呀?另外肚中饥饿,吃食不知道是否还有?”旁边一个黑衣男子说道,此人声调尖锐,刚才敲门的也应该是他。
“这?”张三顺确实有点为难,也是赶巧,今天客房已经满了,就连平常空余给车夫马夫休息的大通铺都是住满了人。
“这位客官,还请您多体谅,本店此刻吃喝倒是还有些剩余,只是这房间。。。。。。”
“嗯?掌柜的意思是没有住的地方了?我一行三人今日已经行走一天了,眼下实在是异常辛劳,这三更半夜的,再找客栈也是麻烦,还希望掌柜的能够帮个忙!”说完,那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了一锭小元宝,看着有三四两的样子,朝着柜上丢了过去。
张三顺一看银元宝,先是赶紧抬手从柜上抓起放进袖内,紧接着便眉开眼笑应道:“来的都是客,三位客官是我们同顺店的贵人,哪能怠慢,我先给诸位上些东西垫垫肚子。至于住的地方,客官稍等,我这就去安排。”黑衣男子朝白面男子看去,见对方微微点头,便由着掌柜去安排了。
张三顺赶紧转身吩咐两个堂倌一个赶紧去重新掌灯,另外一个去后厨拿些饭菜和酒水给三位客人上了,省的怠慢了财神爷,三人于是出了大堂,各自去忙。
眼见店内无人,另外一个没有说话的黑衣男子对着白面男人说道:“梁大人,我们三人就在此等着?不用理会这几路人马的行踪?”
白面男子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咱们就在这等候即可”。此后便不再言语。黑衣男子见状也没有再追问。
白面男子名叫梁经昌,是大魏国内灵台的掌院监管官。幼时他有缘结识下山游历的齐云山道祖王玄阳,于是就跟随其入山修道,在拓跋氏供奉的齐云山一待就是四十年。
孝威皇帝继位,王玄阳算准他有天下共主的运势,但命数不定,多有磨难意外险阻,为了保护他能成大业,便安排梁经昌下山在其左右,专心辅佐。
初时下山,梁经昌就应王玄阳之命采集天下灵气充沛的五极之土,移了齐云山师祖潭内所种金莲一株,慢慢注入皇家紫气,炼化了一座芙蕖风水池。拓跋焘为此专门设立了钦天监,安放风水池之外,命梁经昌在此专司勘察天地气运,掌管皇家龙脉之职。
此后,梁经昌暗中持续派人寻觅网罗天下能人异士,收拢后加以训练,暗中培养了道家签师数十人,协助皇帝在战场之外,明里暗里做了数不清见不得人的勾当。拓跋焘死后,太后胡承华更加倚重,拿不定主意的大事,都是要过问他之后再去定夺,所以新皇帝继位才不到三年,他梁经昌就俨然成了朝内朝外正经八百的第一号权臣。
跟梁经昌说话的是内侍校尉刘洛,另外一个人是散骑侍卫穆崇,两个人均属内卫,都是内朝三大家里年轻一代的重要人物。内朝三大家是当年明元帝起事时一起追随的一批人,魏国定都安城后,太祖明元帝亲绶内廷三大家负责皇帝起居、饮食、警卫等工作,三大家刘、穆、贺各司其职位,彼此多有往来,关系十分紧密。
掌灯的堂倌手脚麻利,没等多久就把火烛燃起,照的整个大厅都亮了起来。老板张三顺此时从后面走了进来,身后的堂倌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老板笑着说道:“几位客官,小店地处乡野,也没有什么好吃食,这又已经到了半夜,小人就捡着现成的菜上了一些,略有些寒酸,还望见谅。另外三位住处,小的也已经安排妥当,待三位客官用完饭食后,堂倌就带几位过去歇息。”
说完,打开食盒,堂倌将里面的菜一一摆在了桌上,一只烧鸡,一碟干肠,一包牛肉,外带着一坛黄酒。堂倌又洗了几个刚从田里摘的瓜果一起拿了过来。摆完后,道了声有事吩咐的客气话,转身走向了柜台。
刘、穆二人一日不停奔波,早就饥肠辘辘,但也耐着性子跟梁经昌客套了一番,才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梁经昌本就是修道之人,少食人间烟火,只端起了酒杯抿了几口酒。他拿眼睛瞟了一下老板,此刻正在提笔写字,但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上菜的堂倌坐在柜台边的凳子上打着哈欠,另外一个不知道去了何处。
眼看两人筷子逐渐慢下来了,应该是吃饱了,梁经昌却向着店老板远远问道:“不知道掌柜的贵姓?在贵宝地经营有些年月了吧?”
张三顺听到后连忙放下笔回道:“客官客气了,小人姓张,小店在此处经营已经十六年了。”
“奥,掌柜的一看就是宅心仁厚之人,有福气呀!”梁经昌微微一笑说道。
“我请掌柜的喝一杯酒如何?也算是感谢掌柜的半夜能为我等操劳。”说完,他就举起酒坛,往一个空杯倒了一杯酒,端了起来。
老板见状赶忙走了过来,边接住酒杯边说:“客官这可折煞小人了,我们开店迎客,做的就是这样的行当,客人满意就好,粗鄙之人哪能受得起贵客的敬酒!”
“我与店主一同饮了此酒!”梁经昌哈哈一笑将酒一饮而尽,掌柜的见状,不再推辞也喝了下去。
刘、穆二人一愣,均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钦天监梁大人为何有如此兴致,竟然能跟一个乡野商贩喝酒。“来来来,你二人也跟张掌柜的喝几杯,咱们三个都要谢一下掌柜的。年轻人豪气一点,都换成大碗!出门在外,靠的就是朋友!”眼看掌柜的喝完第一杯,梁经昌呼喊着他两个人说道。
只不过盏茶功夫,掌柜的便喝下去了三四大碗黄酒下肚,酒气上头,已是满脸通红醉了。一边倒酒一边嘴里嘟囔着:“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义气,来,再干了这一碗!”
此时不用人敬就自己端起来往口中自行倒去,整个人的身子因为没有支撑,也已经开始摇摇欲晃起来,一看就是已经不胜酒力,马上要醉倒了的样子。刘洛见状赶紧挥手把堂倌喊过来,说道:“伙计,你家掌柜的喝醉了,赶紧送回房好好休息吧!”堂倌应声而去,连拉带扯的把张三顺扶向了后院。
梁经昌笑看着掌柜离去,哈哈哈大笑道:“看来这个掌柜的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哈,难得难得呀!”
刘洛、穆崇常年习武,酒量颇大,所以喝了这点酒没有任何醉意,反而有一些兴奋。穆崇笑呵呵的打趣道:“这掌柜喝多了,指不定回去被他婆娘怎么数落呢!弄不好要睡地上呢!哈哈哈!”
刚才不见的掌灯堂倌此时从后面走了出来,缓缓说道:“几位爷,我们掌柜的喝多了,我那兄弟照顾他去了,小的过来服侍各位爷!”
刘、穆二人此刻喝的有点兴奋,纷纷说这酒好的出奇,算是野村佳酿了。梁经昌哪能听不懂言外之意,他们二人分明就是想多喝一些,于是便又让堂倌拿了两大坛,让其尽兴。两人也不推辞,大大方方接过酒坛,也没有谦让就坐下喝了起来,不过一刻钟,两人也酩酊大醉的趴在了桌上不省人事。
眼看着两人醉去,梁经昌没有理会,相反他看了看在柜台边等着伺候他们的堂倌,问道:“小哥可是本地人?”
“回客官,小的是本地人,已经在这店里跟着掌柜七八年了。”堂倌恭恭敬敬的说道。
“那我跟小哥打听个人,不知道是否方便?”梁经昌手指头沾了点酒水,在桌上划了几道,然后拿眼看向了他说道:“这人是我的一个故交,我这人本来不是很爱打交道,大约也是七八年前这人突然就消失了,不知去了何处,我和他有一段事情一直没有了结,所以出门便会寻人问一句?”
静候着的堂倌说道:“看来大人跟他是有很深交情的呀,不然也不会如此寻找。但不知此人相貌如何?年纪多大?有何特征?本店往来客人也多,兴许小人能识别此人呢?”
“哎,我这故人他是个怪人,修了几百年的道法,有了一点本事,就专门爱乔装打扮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有时爱幻化成书生秀才去勾引那些待字闺中的女子;又爱做那作奸犯科的贼人,天天去偷盗富人家财宝银钱。大约十年前被我偶然遇上,他与我投缘,二人促膝长谈一夜,我送了他一个大礼,这才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啊。他离去之时答应了以后要帮我做三件事情,来报答我这知遇之恩。”梁经昌说完抿了抿一口酒说道。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就帮我办了两件事,还欠着我一件迟迟没有兑现。我这朋友要说相貌呢,我也不知道当初见他的面貌是不是本来面貌,跟我见面的时候的相貌极其普通,像个老实巴交的年轻庄稼汉一般,你别说,我看小哥倒挺像我那朋友!哈哈哈”
堂倌听完这话,一脸慌张赶忙摆手说:“客官莫要说笑,小人哪有本事,能像客官的朋友,莫要开这种玩笑,莫开这种玩笑!”
“不要害怕,老夫也只是闲着跟你聊聊,开玩笑罢了。”
梁经昌细细打量着对面堂倌的表情,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年轻小百姓,竟然被几句话说的慌乱异常不知所措,他人看眼里看来也算是好笑至极,但梁经昌却不是爱开玩笑之人。
“不知小哥是否认字呀?我写了个字,让小哥认认?”言毕,梁经昌单指一点桌面,之前划的那几道水痕竟然颤巍巍的从桌面飘了起来,细细看去,是个立体的“槐”字。
“这字念槐,我这朋友名叫季槐,是个幻化成人形的千年槐树精,当年我用了一夜的时间才把他打服了。”
堂倌见此情景,一改慌张样子神色瞬间严肃。慢慢退后了几步,随之整个身子开始啪啪作响,气息陡然暴涨,双袖鼓胀充气,涌出几条带着黑气像蚯蚓一样乱窜的枝条出来。
“梁仙师看来是认出小人来了,呵呵呵。”
其实从一进门,梁经昌就发现堂倌是当年突然消失的季槐。只不过碍于其余四人都是凡夫俗子,他不想牵扯过多,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便临时起意灌醉了掌柜的张三顺,对于刘、穆二人也是刻意放纵饮酒。待到几人一醉,掌柜的让伙计搀扶出门,他便不装立马摊牌了。
“你要不先出手?”梁经昌微微一笑,袍袖一挥,飘在空中的槐字瞬间迸溅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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